走在熱鬧的街上，魏無羨拿著陳情，笛首敲了敲藍忘機手裏提著的兔子燈，道：“藍湛，你看剛剛走過去的紅衣人是不是小閻羅說的人？”

藍忘機：“是。”

魏無羨指尖轉著陳情，“我覺得也是，長得確實不賴，小閻羅眼光不錯。”

藍忘機“嗯”了一聲，話鋒一轉：“取了何名。”

魏無羨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藍忘機：“閻羅的名字，取了什麽。”

魏無羨挑眉，道：“藍二公子這是喝醋了？”

藍忘機看著他，不語。

魏無羨輕笑一聲，湊近藍忘機的耳畔，說了兩個字，問道：“如何？”

藍忘機：“……可以。”

“我覺得也很可以，哎有點可惜了這麽好的名字。”魏無羨道：“不過小閻羅想自己取名也挺好的，下次見面問問她想了什麽名字。”

藍忘機：“嗯。”

又虛嘆一聲，魏無羨道：“本來還想跟小閻羅說的人打聲招呼，既然不讓打擾，那藍湛我們就自己逛逛吧。”

藍忘機：“好。”

於是便有了以下對話。

“藍湛，這個好吃你嘗嘗。”

“這個味道也不錯。”

“藍湛藍湛，那邊好像有兔子，我們去看看。”

“這個有趣，回去送思追正好。”

“藍湛你看這個……”

半條街下來，魏無羨塞給藍忘機的糕點零嘴剛開始藍忘機還能吃上幾口，後面便放棄了，緊跟在魏無羨身後，捧著堆成山的吃食和小玩具。

就在魏無羨買了不知道第幾個小零嘴準備遞給藍忘機時，鄰邊的商婦似乎是看不下去了，道：“這位公子需不需要一個小儲物袋，可以放不少東西的，十文一個……不用錢，想要哪個送你。”

魏無羨看了看藍忘機手裏他買的東西，好像……是多了點。

假咳一聲，魏無羨道：“有兔子模樣的嗎？”

“有的有的。”商婦轉身拿了個木盒，一番尋找後道：“只剩這兩個了，公子你看看如何。”

魏無羨伸手接過，是一黑一白的兩只小兔子，他舉到面前仔細瞧了瞧，笑道：“兩個我都要了，二十文是吧，給。”

商婦接過銀兩道：“二位公子是從外地來的吧，瞧著不像本地人。”

魏無羨打開黑兔子形狀的儲物袋，一邊將藍忘機手裏的東西放進去，一邊回道：“是啊。”

“二位公子來得真是時候，今夜正好是這裏一年一次的天燈節，會有上千盞天燈一同放飛。”商婦指著一處道：“那邊有座天燈樓臺，是最好的視野，第一盞天燈也是從那樓下開始放的。二位公子可以去看看，若覺得好明年再帶夫人來，買一盞天燈祈願，很是靈驗的。”

魏無羨笑道：“那可一定不能錯過。”

放好東西，將黑兔子袋掛在藍忘機的腰間，留下兔子燈依舊提著，又塞給藍忘機一袋溫熱的糕點，魏無羨和商婦道別，拉著藍忘機接著走。

手指甩著白兔子袋的繩子，魏無羨道：“還好這個世界的錢和我們那裏一樣，不然還買不了這麽多有意思的東西。”

藍忘機“嗯”了一聲回應。

人潮從他們身邊走過，向天燈樓臺湧去，將手裏的糕點吃完，藍忘機問道：“不去看天燈？”

魏無羨：“當然要看，不過這麽多人都去那座樓臺豈不是要被擠死，我們去別的地方看。”

藍忘機：“何處。”

“嘻。”魏無羨笑著，“到了就知道了。”

遠離人潮，兩人回到了玄星森林外圍，魏無羨往一邊走了幾步，找了棵粗壯的大樹，拍了拍道：“就這棵了。”

腳下一掠，跳上了最大的枝幹，確定樹幹不會斷後，魏無羨沖站在樹下的藍忘機揮手道：“藍湛，快上來。”

藍忘機依言跳了上去。

兩人坐在樹幹上可以清楚看到遠處原本燈火通明的街道突然黑了下去。

一點微光閃爍，緩緩升起。隨後，成百上千的微光照亮那一片黑暗，天燈的光芒點亮了黑色的夜晚。

玄星森林的黑夜中，一絲火光照映到臉上，藍忘機側首看去，入眼的便是魏無羨拿著一盞畫了一黑一白兩只兔子的天燈，柔和的光芒照了他的笑顏。

魏無羨舉著燈道：“怎麽樣，我畫得好不好看？”

藍忘機：“……好看。”

竟一時不知他是何時買的，但也無妨。

魏無羨：“那，含光君可否賞個臉和魏某人一起放盞天燈？”

藍忘機：“好。”

話音未落，藍忘機就已伸手握住了天燈的另一端。不需要任何語言，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擡起，同時放手。

畫著兔子的天燈冉冉上升，在夜空中轉了個身，露出了背面並排寫在一起的名字。

魏無羨從腰間抽出陳情，轉了兩下，斜靠在藍忘機身上，唇中送氣，緩緩吹出一段曲子，和緩綿長。

曲名《忘羨》。

一曲終，魏無羨輕喚道：“藍湛。”

藍忘機轉頭，尚未開口尋問，唇上一溫。

四片薄薄的唇瓣輾轉反側，魏無羨細細地吻著藍忘機，並不激烈，更多的是繾綣與纏綿。

良久，才分開。

藍忘機目光下移看向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方才似乎有什麽纏上了他的手。

是一根紅線。

藍忘機的小拇指上纏繞著一根紅線，紅線的另一端在魏無羨的小指上。

藍忘機：“……”

魏無羨握緊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唯願執君之手，與君白首。”

藍忘機：“……”

魏無羨：“給點反應啊，藍湛。”

藍忘機：“……”

魏無羨：“好歹說句喜不喜歡，好不……”

話未完，藍忘機反手扣住他的後腦，重新吻了上去。

這一次不溫柔，直接闖入牙關，唇舌翻攪，相互糾纏，徹底占領對方口中每一處。

又吻了很久，藍忘機咬了一口魏無羨的下唇才將他放開，長睫挨擦著他的睫毛，藍忘機低聲道：“喜歡，很好。”

魏無羨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摟住藍忘機的脖頸，唇瓣再次相貼。

相扣的十指，紅線纏繞。

相牽相連，永不分離。

—穿梭線—

閻羅與忘羨二人再次重逢後。

雲深好不知處。

靜室外，一團白霧逐漸散去，紫紅的衣袍出現。

閻羅望了望四周，視線落到前方：“靜室，這裏就是你倆住的地方？”

魏無羨的聲音從另一團白霧裏傳來：“是啊。”

閻羅：“靜謐寧和，很不錯。”

看著藍忘機和魏無羨兩人周身的白霧皆已散去，白與黑的衣角偶爾相碰，閻羅話鋒一轉：“你們是不是已經成親了？在這裏拜過堂，入過族譜，是名正言順的道侶？”

魏無羨眨眨眼：“當然啊。”

閻羅：“啊_(?□`」 ∠)_”

見閻羅一臉的失落，魏無羨問道：“怎麽了？”

閻羅語氣滿滿的喪氣：“我什麽都沒看到……”

“他娘的我想看很久了，要不，”閻羅看向藍忘機和魏無羨道：“你倆再成一次親。”

魏無羨：“……”

藍忘機：“……”

閻羅從藏情中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本來還想著在成親宴上把這個送給你們的……”

魏無羨：“什麽禮物，現在送也不遲。”

閻羅：“……不送了。”

魏無羨：“哎呀，帶都帶來了，看看嘛，小藍杺。”

聽到最後三個字，閻羅有些動搖，然後義正言辭道：“不。”

魏無羨嘆息一聲，轉了轉眸子道：“真想看？”

閻羅：“想。”

魏無羨：“倒是有一個辦法。”

閻羅藍眸一亮：“真的？”

“嗯。”魏無羨側頭看向身邊的人，道：“藍湛，那個香爐還在嗎？”

藍忘機：“在。”

閻羅想了一會兒道：“是不是那個讓夢境跟現實很像的香爐。”

魏無羨：“對，就是那個，小藍杺你怎麽知道的？”

閻羅：“《魔道祖師》裏有。”

魏無羨：“……那本書裏到底寫了多少事。”

閻羅細眉一挑：“你猜。”

魏無羨：“……”

藍忘機：“……”

“咳。”魏無羨假咳一聲，跳過這個話題，“你既然知道，那就不多說了。藍湛你覺得這樣可行嗎？”

藍忘機面上的一絲窘迫已經褪去，語調平穩道：“或許可行。”

魏無羨：“那今晚就試……”

“等等。”閻羅打斷道：“我總不能跟你們同一間房，香爐又不能一分為二，我該怎麽進入夢境？”

魏無羨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這個香爐目前只有他和藍湛用過，具體的效能他也沒去探究過，而且小藍杺不屬於這個世界，冒然把她帶入香爐的夢境，說不定還會有什麽危險……

閻羅：“我想到個辦法，羨羨介意我留一縷魂魄在你的意識裏嗎？”

魏無羨：“是哦，還有這個辦法。行，就這麽辦，我帶你去客房。”

閻羅：“好。”

入夜。

等閻羅再次睜開眼時，自己正躺在屋頂上，天色剛泛亮沒多久。

坐起身，閻羅向四周望了望。

昨日趁天色還沒全黑，魏無羨帶著閻羅認識了小半個雲深不知處。

眼前張燈結彩的絢麗景色與記憶中的差別過大，但閻羅還是認出了這裏是靜室。

有兩個門生捧著東西經過，閻羅跳下屋頂正打算問問他們新郎在哪裏，兩個門生卻直徑從她面前走過。

看不見我？

那羨羨和忘機呢，會不會也看不見……

先找到他們再說。

閻羅走到門前，擡手敲了敲。

裏面傳來魏無羨的聲音：“請進。”

閻羅推開門，走進去看到魏無羨的第一眼就楞住了。

我去，這也……太好看了。

魏無羨穿著火紅的喜服，長發未束，微側頭看向她，遲疑了一會道：“小，閻羅？”

閻羅邊關門邊道：“是我，羨羨。”

魏無羨：“你怎麽在這兒？”

閻羅：“借香爐夢境，來看你成親。”

“原來如此。”看著閻羅走近，魏無羨接著道：“感覺你變了不少，是發生了什麽嗎？還有你剛剛說香爐，也就是說現實中你在雲深不知處？”

閻羅：“嗯，這一時半會兒說不完，我大費周章的來可是為了看你成親，要敘舊以後有的是機會。”

也知道香爐的效用有限，魏無羨便也不再問。

閻羅：“還要多久才開始？”

魏無羨看了看天色：“半個時辰。”

閻羅：“那怎麽還不上妝。”

魏無羨坦然道：“畫不來。”

閻羅指了指桌上的頭飾：“這些不戴嗎？”

魏無羨：“不戴，太重了。”

“羨羨你這樣可不行。”閻羅道：“不如……我幫你畫。”

魏無羨一楞，隨機笑開：“行啊。”

這回換閻羅楞住了。

說實話，她身為一個女子都沒給自己上過幾次妝，是以她半開玩笑的話沒想到魏無羨會真的讓她畫。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畫了。

一點一點地塗抹、描摹，閻羅每一次下筆都很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讓魏無羨頂著個大花臉去拜堂。

以至於閻羅畫到最後跟沒畫也差不了多少。

“好了。”閻羅收筆道。

魏無羨對著鏡子看了看：“不錯。”

聽此，閻羅松了一口氣，註視著含笑的魏無羨，仍是那個豐神俊朗的少年。

魏無羨拿起桌上的一根紅發帶將黑發紮了起來。

兩聲敲門聲響起，藍思追在門外道：“魏前輩，時辰到了。”

“來了。”魏無羨起身打開門，藍忘機站在門外，同樣是一身喜服，鮮紅的衣飾穿在平日冷清的人身上，碰撞出瑰麗的色彩。

看得魏無羨一楞。

藍忘機也一樣，目光落在魏無羨身上久久不移。半晌，才回神看到他身後的閻羅。

藍思追察覺到藍忘機的神情微變，問道：“含光君是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沒有。”魏無羨擺擺手，湊近藍忘機低聲說了兩個字：“香爐。”

藍忘機了然，對著閻羅點頭示意。

“？”藍思追不解，“含光君，魏前輩身後有什麽嗎？”

閻羅及時出聲道：“除了你們兩個，其他人似乎看不見我。”

魏無羨咽下差點說出口的“這是我請來的貴客”，話在轉了幾圈再出口就成了：“沒什麽，你們家含光君就是看我太好看了。”

藍思追：“……確實好看。”

說著又仔細瞧了瞧，真的是很好看。

魏無羨握住藍忘機的手，笑道：“走吧。”

藍忘機：“嗯。”

廳堂內，紅綢絲緞橫掛，給清冷的色調添上了不一樣的鮮活。

藍忘機和魏無羨並肩站立，兩人面上都是一派平靜，但垂在身側的手都不自覺地攥住了衣料。

閻羅靠在一邊的木柱上，心裏有些想笑。

他倆原來也會有這麽緊張的時候。

閻羅摸了摸衣袖中的木盒，看著他們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最後一拜，藍忘機和魏無羨轉身註視著對方。

那一身鮮紅的喜服，一生只為一人穿。

“夫妻對拜。”

從此，這人便是自己名正言順的道侶。

恍惚間，魏無羨似乎聽到了閻羅的聲音，清越而溫柔。

雲夢蓮花，姑蘇雲深。年少初見，天子一笑。

藏書為閣，一月罰陪，暗中戲弄。兔子作禮，無意接受，用心照養。

烽火漸起，齊聚岐山，玄武洞底，無名一曲，諾此一生。

蓮花已雕，丹心不言，隨便不覆，陳情在手，少年曾笑。

百鳳圍獵，情意難藏。樓臺拋花，芍藥將離。

窮奇道阻，亂葬崗別，不夜天殤。

魂孤十三，不願歸來。追思十三，等一人歸。

獻舍重生，大梵山中，笛聲再起，重逢一瞬。

攜行同歸，情思漸明。

酒香可聞，一醉問心，二醉意亂，三醉迷情。

酒醒悔悟，情意入心。

真心得知，心意相連。

山遠日暮，寒暑與共。

忘羨一曲，曲終不散。

……

閻羅每說一句，藍忘機和魏無羨周身就閃爍起星星點點的紅光，逐漸凝聚成一條紅線。

纏繞上他們彼此的小指。

“禮成！”

——

次日，魏無羨難得先一步醒來，動了動抱著藍忘機的手，從被褥中伸出來一只，似乎仍能感覺到小指上牽著的紅線。

目光一轉，看到床沿邊放著的小木盒，正是閻羅昨日手中的那個。魏無羨坐起身，伸直手臂將木盒拿到面前，打開。

盒內只有兩張紙，皆是紅底黑字，筆鋒淩厲，一看就知道出自誰手。

魏無羨拿出上面的一張，下一秒紅紙化作星光，在他眼前形成一排字。

“紅線作禮，願羨羨和汪嘰執手偕老。”

字很快消散，魏無羨一笑，手背忽然覆上另一只手。

魏無羨轉頭道：“藍湛你醒了。”

藍忘機：“這是？”

魏無羨：“小藍杺送的……新婚賀禮。”

“……”藍忘機道：“剛剛的字也是？”

“嗯。”魏無羨頓了頓，笑道：“汪嘰。”

藍忘機：“……”

調笑夠了，藍魏兩人一同看向木盒中另一張紙，上面是閻羅在夢境中念給他們的賀詞，題名——《忘以羨》。

—幕後—

作者：穿梭線前的是2020/10.31魏無羨生辰賀文，因情節原因本是兩篇番外就放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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